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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兆义 林继富]女性故事与家庭伦理记忆——基于孙家香故事的讨论



作者:胡兆义 中国民间故事网


  三、孙家香故事中的“婆媳”关系

  孙家香在讲述的故事中对婆媳关系给予了较多关注。孙家香的孝道故事中不乏好媳妇的形象,比如《朱氏割肝》(2)中的朱氏说:

  “妈,您病了啊?”妈不惹(不理)。她又问了一遍,婆老说:“你说我早死早托生,留在世上晃眼睛!”幺媳妇说:“妈,我没这样说。妈,你想吃什么啊?”妈说:“我百样东西都不想,鼻孔里闻到人肝香。”朱氏磨快了刀,把自己胸前剖开,拿了一叶肝出来。说:“我有三叶肝,拿了一叶出来,还留两叶保身。”她昏死在地上了。太白金星在天上看见了,说:“这是个真孝子,快些把她救活!”他提了甘露水下来,往朱氏身上抹,朱氏活了过来。

  故事中,孙家香将朱氏的“孝”与婆老的“狠”鲜明地展现出来,刻画了一个典型的孝媳妇形象。朱氏的孝不仅体现在对婆婆的顺从,更通过她一次次忍辱负重,因而成为民众心中理性化的孝媳典范。故事所设置的媳妇与婆婆的冲突较少具有现实可能性,有些冲突很不合理、极为荒诞,冲突的制造者婆婆指责媳妇的“不孝”行为恰是最典型的“孝行”。婆婆通过媳妇忍受来自上一代的可能是无理的、不公正的,甚至是恶意的要求和举动考验来检测她是否具备行孝的品质。因此,这类故事与其说表达了民众对正统孝道原则的疑问,不如说民众在树立按此原则行事的“好媳妇”榜样。17

  孙家香对婆媳问题的高度重视源于她自己的家庭生活。在二儿子意外身亡后,她便与大儿子和儿媳生活在一起,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和紧张。

  她(孙家香)在家搞不好,就往我这里跑,要我去说公话。那个媳妇太厉害了,她自己做的屋,还不让她住。……我二姑的二儿子还在的时候,就关系横直(总是)搞不好,二儿子捡屋掉下来摔死了。后来,二姑到我这里玩,他们就挤到她的屋里去了。(4)

  不如人意的婆媳关系给孙家香的生活造成了极大影响,面对丈夫的去世、二儿子的死,她在每天辛勤劳作的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婆媳关系。本应安享晚年的孙家香并没有获得生活的安宁,与大儿媳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甚至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孙家香得不到儿子、儿媳的体贴和嘘寒问暖,有的只是冲突和化解不开的矛盾。因此,她对恶媳妇的刻画也颇为深刻。比如《曹氏大不孝》(5)中的曹氏,她不仅时常打骂婆婆,还置婆婆于危险而不顾。她明知道屋外有老虎,还要婆婆去屋外拿柴烧:“你不去拿柴,花老虎把你吃哒?吃哒也是老婆娘!”一个恶媳妇的形象惟妙惟肖。婆婆无奈,只好去屋外拿柴,打开门后,老虎一下就咬住了曹氏的腰,婆婆求老虎放过儿媳,但儿媳最终还是被老虎吃了。此类儿媳妇还有《媳妇弄草包包面给婆老吃》中的媳妇:“妻去擀了面,包了几个包面给婆老端去,她自己的包面就是包的肉。”“儿子称了灰面,割了肉回来,他自己来弄,把包面包好,煮熟了盛了一碗,叫妻给妈端去。妻端起包面走出灶屋,把它往尿桶里一倒,把碗、筷子放在妈床前的抽屉上。”虐待婆婆的媳妇最终受到惩罚。“外面乌暗陡黑,一金钩子闪,一炸雷把媳妇提到稻场上跪倒。又是一金钩子闪、一炸雷把尿桶子提出去,放在媳妇下巴底下。蛮多人来看,尿桶子里漂了十八个包面。她跪在稻场上示众了三天。第三天晚上,一金钩子闪、一炸雷把媳妇提到大河里去了。”(1)

  家庭伦理关系中婆媳关系在非血缘婚姻关系中最复杂、最微妙。究其原因,一方面婆媳关系始终是没有血缘基础的,婆媳之间以儿子或丈夫为纽带,缺乏天然的自然纽结,她们之间没有很强的凝聚力和亲密感;另一方面是因为婆媳之间的利益联结。婆媳之间不靠感情来联络,而是生活上的利益关系将她们联系在一起。她们之间的交往主要局限于家庭内部,两人作为家庭中不可或缺的劳动者和家庭经济的重要支撑者,共同承担管理家庭内部事务的职责,在这种封闭性和日常性的交往中摩擦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婆媳的交恶是相互的,因此民间故事中恶媳妇、恶婆婆的形象屡见不鲜。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故事中对不孝媳妇的惩罚十分严苛,往往借助于女性所信仰的神力,如雷公和老巴子(老虎)。这种带有极强幻想性惩罚在现实生活中自然无法实现,这也正好表达了孙家香对于不孝顺媳妇的憎恨、痛斥。

  结语

  孙家香故事中不仅对亲子、夫妻等家庭关系有积极关注,更从自身经历出发对故事投注了情感化的改造。相比于男性故事讲述人,女性故事讲述人的目光更多放在了家庭,从家庭出发对道德伦理做出个性化解释。因为女性角色,孙家香在故事讲述中对家庭中的老人、孩子给予了更多的关怀,她从自身生活体验出发对家庭伦理秩序进行建构,从而达到教化和规范的作用。孙家香的家庭伦理记忆体现了一种道德认识,又表现出女性道德情感关怀意识。

  孙家香故事中的家庭伦理记忆深植于土家族的伦理道德传统。孙家香作为都镇湾守护传统的积极传承人保留了大量地方较为流行的民俗知识。这类传承人能够讲解许多地方传统知识,而且对信仰传说持严肃认真的态度。她演述故事的神情极为专注,对故事中发生的事情深信不疑。18孙家香以积极传承人的形象守护着她所热爱和信仰的地方传统,其传统的叙事体现为以“家庭”为中心。

  人们因为性别不同产生男女有别的社会态度、人格特征和社会行为模式,以及反映出来的社会期待。“每一个人,从他诞生的那刻起,他所面临的那些风俗便塑造了他的经验和行为。”(3)土家族以男性为家庭中心的习俗影响女性的生活观念,女性故事讲述人围绕着“家”来建构自己的生活方式、观念世界,由此构成性别作用下的伦理记忆维系、建设着家庭的和睦、社会的和谐。

(本文发表于《文化遗产》2019年第1期,注释从略,详参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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